我的女友凯瑟琳（小说）张宝同

8.乡下过年

吃过年夜饭，天就黑透了。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就是大年三十夜里不能睡觉。其实你想睡觉也没法睡，因为劈里叭啦的鞭炮声从下午起，就没有间断过，而且一直要放到午夜过后。可是，过了午夜，新的一轮的鞭炮声又会重新开始。

吃完饭就没事做了，妈妈要出去打牌。我们这里的人打牌成风，特别是到了过年这时，打牌就更是打疯了。因为出外打工的人都回来了，他们带回了大把大把的钞票，就跟钱一多就会涨价一样，就使得平时留守在家的人们那种小打小闹的牌局接连升级，从堂客和老人们打的一两元或二四元的牌，直接升级到五元十元，或是二十元三十元，甚至还有五十元一百元。

我妈打牌也是出了名的，可是，我家没钱，所以，我妈只能常常到牌场里去过过眼瘾，并不上场实战。但今年过年我妈高兴，手里也有一点小钱，就想去摸上几把。

所以，一吃完饭，我妈就把收拾碗筷和洗刷的任务交给了爸爸，早早就跑去占位子。我和凯瑟琳帮着爸爸收拾完碗筷，就没事可做了。因为是大年三十，再抱起一本书来看就显得不合时宜了。凯瑟琳见我妈去打牌了，也要我带她去看看。

于是，我就带她去了宁娃子家。宁娃子比我大两三岁，没出外打工，却在屋里开了家麻将馆，听说一年的收入比在外打工还多。所以，宁娃子家盖的是两层小楼，全部是一色的磁砖贴面，算是我们村里先富起来的人家。

进到宁娃子家，两间大屋里摆着八台麻将机，又在客厅里加了两桌手搓的牌桌。我们进到屋里时，十个麻将桌已经全部被占满，而且还有一些来晚的人，没得地方坐。所以，宁娃子夫妇正忙着往楼上安排人。

凯瑟琳见我妈已经坐在牌桌旁开打了，就来到旁边看着。我赶忙找个高凳给她。我妈边出着牌，边问她，“你会打吗？”

凯瑟琳说，“我过去打过一两次，但还是不太会。”

我妈说，“那你来打？”

凯瑟琳说，“我不打，我只看看。”

可是，我妈非要凯瑟琳打，因为让别人打牌是我们这里最好客的表示。我也硬推着让凯瑟琳上场。凯瑟琳推辞不过，也许她实在是想摸上两把，于是，就上了牌桌，让我妈在旁边当参谋。可是，这屋里没有多余的凳子，我只能站在旁边看。

看了一会，见凯瑟琳连和了两把，我就想离开这里。因为整个屋里烟雾浓浓，乌烟瘴气，坐在这边都看不清对面的人，而且，屋里的吵声很大，有的人打牌还摔得很响，有时能把人吓上一跳。我在这里只呆了一会，就感到受不了了，因为我一听到吵杂声就心里慌，一闻烟味就头脑晕。

我就对凯瑟琳说，“不好意思，让妈妈陪着你，我要回家了。”

凯瑟琳正在兴头上，就说，“你回吧。”

回到家，见爸爸一人坐在堂屋里吸烟。我就说，“爸，今天是大年三十，你也不出去打麻将？”因为我们那里除了打麻将，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就是有别的娱乐活动，大家也都不喜欢，只是喜欢打麻将。

爸爸摇了摇头，说，“我一走，家里就没得人了。”

我说，“我来守家，你去打麻将。”

爸爸又摇了摇头，说，“我身上没钱。”

我就从兜里掏出两张红票子塞在他手里，说，“你去吧。”

爸爸把钱拿在手里，对我嘱咐着说，“莫要对你妈说。”

我说，“你放心，我不会说。”

爸爸说，“我去看看，只怕现在没得座位了。”然后，就出了门。

我把屋里的门关上，坐在电暖器旁边，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书。

可是，不过二三十分钟，就见我妈带着凯瑟琳回来了。

我就问，“怎么这早就回来了？”因为打牌最早也要到十二点散场。

凯瑟琳生气地说，“不打了，才打了一会，就输了二十多元。”

我说，“那有什么关系，只当是好玩嘛。你就是去游乐场，不是也要花钱。”

我妈说，“我们打的才是二四元，你没见旁边的人打的都是五元十元的。”

凯瑟琳说，“要是打五元十元的，我都不上场。”

我对我妈说，“那你怎么不打了？”

我妈说，“我见凯瑟琳想回家，就带她一起回来了。刚好你爸过去了，我就让他打了。”

我对凯瑟琳说，“不打也好，走，我们去睡觉。”我起身把电暖器让给妈妈，就带着凯瑟琳进了我们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正要吃早饭，妈妈把我们俩叫到堂屋西边那个空房间里，对着我们说，“去给你爷爷奶奶磕个头拜个年。”

这时，我看到在挂着我爷爷和奶奶遗像下面的桌子上，已经摆起了四个小碟，里面放着水果、糖果、花生和糕点。几支香烛在冒着烟。而且我妈已经把跪拜的布垫子也都铺好了。

我们这里过年都是要给祖先拜年的，这种祭拜叫请祖先，意思是请祖先和家人一起过年。我就跪在桌前地面上的布垫子上，向两位老人家磕了三个头，说，“爷爷奶奶你们过年吧。”接着，凯瑟琳也照着我的样子，给爷爷奶奶磕头，说，“爷爷奶奶，凯瑟琳给你们拜年了。”

然后，母亲就让我放鞭炮。过去，我们家放的都是五元一挂的鞭炮，可是，今年，妈妈买的是五十元一挂的鞭炮，散开了有十多米长。我对妈妈说，“你怎么舍得花钱买这长的鞭炮。”

妈妈说，“今年，我们家喜事多。”

我把鞭炮一长溜地放好，让凯瑟琳点。凯瑟琳有点害怕，不敢点。我说，“这表示你会给我们家带来好运。”

凯瑟琳一听这话，就把我手里的香火拿着，去点燃鞭炮。

鞭炮在门前响了好一会，然后，我妈对大家说，“我们吃饭。”

吃着饭，我妈就要我和凯瑟琳吃完饭到全村各家去拜年。其实，每年都是我妈和我爸出去拜年，可今年她这样安排，也许是想让我们给家里风光一下。

村里也就那么三十来户人家，而且都是一家离一家不远，所以，到了中午时分，也就把所有的人家跑了一遍。

下午没事了，妈妈就组织我们家人打麻将。我们刚好四人可以凑齐一桌，就在吃饭的小木桌上摆起了战场。我妈和我爸坐对面，我和凯瑟琳坐对面。打的是五元十元的价码。

我在上大一、大二和大三时，暑假和寒假都要回家，在家里闲着没事，就常跟村里的人聚在一起打麻将。可是，到了大四，准备考研，也就再没打过了。但是，我打麻将的水平还是蛮高的，别看我爸妈都是村里的老打家，跟我相比他们还是有些差距。

我们家都是麻坛高手，只有凯瑟琳一人业务不熟。打起来自然是要输得很多。可是，我有意不和她的牌。后来，我爸爸也不和她的牌，还有意给她放和。搞得只有她和我妈两人老是和牌。打到下午该做饭了。凯瑟琳一数钱，赢了二百三十元，好是高兴，就问我输了多少。我说我输了一百八。她就数了一百八给了我。

晚上吃了饭，凯瑟琳就不让我妈去麻将馆，早早就把桌上的碗筷一收拾，把麻将往桌上一放，催着大家上场。打到晚上十二点钟，结果还是我妈和凯瑟琳赢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