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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邱!张嘴!”
吴大力抢过吴玉手中的木棒,刚俯身要扒开大邱的嘴,哪知道大邱大吸一口气,一直瘫在身边的手突然弹起,像刀子一样深深地抓住吴大力的手臂,拼命颤抖着,他拼命张大嘴,似乎在试图说些什么出来。
“不……唷……心……”
大邱上翻的眼白忽然回落了下来,只是那眼通红得可怕,他抓住吴大力胳膊的手好像狼爪一样抓出好几道血痕。
艰难地说道:“我……一……”
“你说什么?”吴大力俯身低吼道,试图听清他说出的话来。
“我……一……垒……归……”大邱血红的眼珠子紧紧盯着吴大力,忽然咕噜噜一转,死死盯着吴玉,喉间出咯咯的血涌声。
“邱大哥,撑住!”一旁的吴玉带着哭腔,忽然跪在一旁,将木棒子用力压在大邱满是鲜血的口间,一边命人将大邱的头抱住保持倾斜姿势,以防血沫堵住他的气管,不然大邱能活生生被自己的血和呕吐物给淹死。
“怎么回事!”有人在人群之外厉声道,没人理会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邱和吴大力身上。
被压住的大邱拼命挣扎着吴玉的手,眼白却又缓缓往上翻去,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激烈,眼睛猛然睁大,忽然从喉间出一阵凄厉的嘶吼声。
他的四肢僵直,就好像是被绑在刑架上焚烧的囚犯一样,嘶吼着,声音凄厉得像刮过屋檐的寒风,就好像冬夜的孤枭呜咽嘶吼一样,连带着纸屑的血沫,浓黑的污物,从他的口鼻里流淌着。
大邱出惨烈的一阵悲鸣,终于在生命嘶嚎用尽的时刻,停止了挣扎。
死了。
吴玉愣愣地,一屁股瘫软坐在地上。
他感觉到屁股下不对劲的感觉,低头一看,自己坐到了大邱呕出来的污物上面。
血色和黑色交杂,里面似乎还有白色的饭粒一样的东西。
吴玉没来由的恶心,拼命擦着手站了起来,手掌却不小心压迫那几粒米白色的饭粒,从破开的表皮中流出浓绿色的液体。
似乎是虫卵。
吴玉的脸色一下子就绿了,一个劲地干呕着,被其他人扶了下去。
“怎么回事?!”人群之外,终于有人现是靖王在厉声训斥,人群安静地往后退,为他散开一条道。
吴大力满脸愧色,汇报了大致的情况。
靖王冷冷看了吴大力一眼,又走近了一步。
“王爷,不可以,这地上……”吴大力看着靖王已经踩上了大邱呕出来的东西,赶紧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靖王微皱眉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若有所思。
他一俯身,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便伸手去轻轻掐开大邱的嘴。
大邱的眼珠子依旧上翻,那眼眶里全是眼白,呈濒死呼喊状的嘴一张,又从嘴边流出乌黑的血来。
靖王不动声色,又翻开大邱的袖口,一眼便看见那满臂紫黑的颜色,他的手指继续往上摸索,稍稍掀开一部分,瞳孔一缩,视线便落在了那细细麻麻如蚯蚓一般的黑字之上。
那痕迹,和近年来边关莫名死去的将士,一模一样的标记。
靖王不动声色地将袖口轻扯下来盖住手腕,又站起身来,他对着吴大力说道:“停到后营区,不得探视。丧信早点寄回去,还有慰问金……两倍。”
吴大力有些为难地附耳说道:“这,刚抓到他偷往外送消息的现行,就……”
靖王摇摇头,便不再看那尸体一眼,往外走去。
随行的一人目不斜视离开现场,一旁有人低声向靖王汇报道:“跟过去的人来了信,那老太婆,到街角的时候也死了,死状与大邱一模一样。”
“可有家属?”
“有,但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家属从邻城赶来,说那老人眼盲多年,平常照顾着,已经许多年没有出屋了。没想到会跑到营地来,还……”
“为什么今天没人照顾她?”靖王摇了摇头,他想起先前那老人的一举一动,根本不似眼盲老者。
一旁的下属想了想,决定还是原原本本说出来,他对靖王报告说:“前几个月,老人可能癔症,说屋里有虫,还拿着刀子在屋里到处砍,她媳妇担心伤了孩子,一家子先搬到隔壁叶城娘家去住,本来今天一家子还要回来看她的。”
“去她那里查查。”
“那大邱的身份?”
“不公布。就说是感染急症,不要透露风声。”靖王眉头轻蹙,下了命令。
大邱不可能是间谍。
大邱在多年前就是他的人,忠心耿耿,是他安排在秦国桩子中的一眼,又被秦国反插入渠城大营之中。
有人在暗地里清除他的棋子。
想到这里,靖王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忽然想起了,多年未见的侄子,七年来持续着高度的热情,每月一信,风雨无阻,那信中似乎都在旁敲侧击着一些往事,末尾,还热情地招呼着他回魏京,即便靖王时常三两个月不回信,抑或有时只是命人抄一段地方县志介绍点东西寄了回去。
他亲爱的侄子,是觉得他在边关待太久了吗?
与此同时,在与渠城相隔数百里的西南方向,是同为北关三大城之一的椴城,而在椴城与南向端州路程的中点处,又设有一应援小城,名为泗城。
数十年前,好逸恶劳的魏灵帝为记忆方便,除了处在最中心的略城以外,将穿插在北境三大军防线之间的四座小城更名为翼城、珥城、尚城、泗城,取一二三四之意。皇帝死了,功绩无人能言,倒是这简单好记的名称却保留了下来。
泗城城并不小,只是城内居民闲时为农,战时为兵,又将此地作为应援三大城的物资囤积处。虽然身处北关,城内却是一片安定平静。
相较于处在较北方其他城的风沙与牛马,位于椴城与端州之间的泗城,一切条件显然要精致上许多。泗城南北方向,曾经的黄沙风尘被细心养护的百里防风林抚成了细软微风,隔绝了北面椴城的磨刀霍霍,沙尘滚滚,在城楼往南北望去,便能望见数百里高树并排成林,如护卫一般守着大道。
北境早寒,古有“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的诗句,即便风雪都由北面的三大城受去,泗城也依旧被秋寒侵蚀,道旁的林树叶落枝空,一片已经枯黄的叶卷儿在枝头瑟瑟着抖,固执地不肯落地与自己的同伴们化为春泥。
最终,它承受不住风的力道,微微一颤,便离了枝头的高寒,打着旋儿从高处落下,飘摇着,轻悄着,在即将落叶归根之时,却被一股疾风再次吹扬飞起。
枯叶翻转,风息未消,一只黑色的马蹄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破开空气。随着一声响彻大道的嘶鸣,一匹黑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绝尘而去,看那方向,竟是往泗城城门闯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