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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母后……
你根本不是我母后!
我的母亲是……我的母亲是……
汤药被强灌入口,连鲤使劲挣扎不得,手脚被石兰强按住,被迫张大嘴承受着,哭过的痕迹又被新流的眼泪遮掩,唯有呜咽着感受那苦涩的滋味,还有胸中翻涌不息的愤怒与悲伤。
黑色的药弄脏了她的嘴边,她的脖颈,她又被迫合嘴,石兰用力控住她的手脚,防止她因为剧烈挣扎而再次呕吐出来。
连鲤一脸泪水流尽,脸颊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无法阻止那苦涩的汤药流入胃中,她不知道这恶心的药会残留多久,会如何剥夺她曾经无数次期待着,有朝一日或许可以拥有的东西。
她期待着的花裙,她梦想着的脂粉,她想象着的拥抱与温暖……
全都没有了。
不可能摆脱了。
连鲤嘴边满是汤药残留的污渍,安静至极,因为石兰很是耐心地按着她,直至她的脸颊痕迹干透的泪水刺痛,直至她的衣衫凝结了污渍,直到那黑涩的药水被她的胃部吸收殆尽。
“以后最好乖乖吃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太后卫若水看着她,丢下那已空的碗,施施然又回了座上。
石兰松开了按住连鲤的手,起身。得了自由的连鲤终于缓缓爬了起来,身前一篇药渍,身躯依旧有些颤抖着,她面无表情地用袖口一点点擦掉了脸上的污渍,忽觉肺腑烦闷,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一声声咳嗽,好似要将肺咳出来一样,拼命捂着嘴,捂不住催命似的剧咳。
太后丹指微翘,抚着椅沿,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皱眉说道:
“你这孩子,咳嗽怎么还没好,连个碗也拿不稳?”
连鲤并不惊讶太后变化如此之快,静静地看着脚下的碎瓷片,死死低着头,声音沙哑酸涩道:“孩儿……体弱,惊了母后了。”
太后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对着石兰点点头道:“陛下累了,送出去歇息吧。”
连鲤木然着脸,规矩一礼,穿着一身药渍的袍子出了殿门,门口的元香惊讶一愣,也不敢多问,赶紧屏息静气,跟着连鲤快步离开慈济宫。
连鲤一走,阴冷的气息又回到宫殿之内,太后卫若水静静坐在座上,石兰伴随左右,严肃得犹如戍守的雕像一般。
“先前沐浴之时,是施昊的人?”太后卫若水扶额闭目,轻声问道。
“线索是指向槐花巷施老大人的府上。”石兰平静说道,“但是那宫女没有机会报信了。”
太后卫若水冷哼一声,睁眼,目光锋利若刀,凛声道:
“施昊忠心耿耿,老人家就该安心养老,可惜他的心却在不该动的时候动了。呵……先前我还在想,洛雪那孩子乖巧顺服,若有靖王回京相助,也算是个未来皇后的好人选了。”
“施小姐确实是不错的人选。”石兰淡淡说道。
“已经不是了。”太后摇了摇头,不想再提此事,继续问道:“先前从皇帝那里来报信的人在哪里?”
石兰一声令下,门外一名身形娇小的小宫女被人领着,低着头疾步走入殿内,似乎是感受到来自上方的阴冷目光,还未到阶前便一个哆嗦跪了下来。
那小宫女战战兢兢,半句请安的话都说不清楚。
“是她报的信?”太后微微侧头,询问石兰说道。
石兰点了点头,底下的小宫女又一惊,磕头急忙表明身份道:“奴婢岫玉,属石兰姑姑统管,随侍陛下多年有余。”
她的声音清脆,卫若水微微一皱眉,不是很喜欢这孩子突兀的自报家门,只是此时她也累了,淡淡看了底下战战兢兢的岫玉一眼,又幽幽问了一声道:
“你可知,未经询问擅自透露皇帝起居,是死罪?”
岫玉一哆嗦,又是用力一个磕头,结结巴巴带着哭腔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太后娘娘恕罪!”
看她带着哭腔的模样真的很,卫若水也懒得再细问,只是皱眉轻轻摆手,制止了她的请罪,轻声问道:
“本宫问你,为何想要将陛下私下吐药之事,报与本宫?”
岫玉低着头,不敢看上方的贵人,只是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保持着哭腔说道: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危,太后娘娘所给之药必定是好药,陛下近些日子肠胃不服,奴婢只是担心……”
她声声句句,说得有理,太后静静看了她半晌,挥了挥手,石兰便命人端来一盘小金锭,放到了岫玉的面前。
岫玉咽了咽口水,伏在地上行了一礼,却不敢去碰那金子。
“是你应得的。”太后说道,“放心拿去吧。”
岫玉这才感激地又一叩,半是拘谨,半是贪婪,将那盘子的小金锭扫入怀中,而后,又用力磕头谢恩。
等她小心翼翼退下之后,石兰忽然说道:“不能信。”
“为何?”太后伸手要接过石兰递来的一盏热茶,不知为何,她的手递出去的方向与茶盏的方向偏移了几分,那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卫若水已经看不大清楚。
石兰的心一紧,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放入了卫若水伸出来的手中,看她轻轻饮了一口,又稳稳放在桌上,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贪财之人,没有信仰。”
石兰说道,她的意思很明白,能够为了钱财出卖别人的,也能为了钱财出卖自己。
太后倒是看着那抹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皱眉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声道:“有时候,权钱比任何信仰都要可靠。”
石兰没有接过话,多年来养成的默契让她下意识伸手接过卫若水的工作,轻轻缓着她的疼痛。
卫若水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轻柔道:“若不是走得那么近,我几乎要看不清那孩子的样子了。”
石兰的心又一紧,她皱眉,太后近些年来的头痛顽疾,似乎作得更加频繁了些。
她又想起了太后近些日子来,食欲不振,头痛频繁,甚至有时候,看都看不清楚。
杜太医说过,太后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了。
“你说那孩子可会恨我?”卫若水闭眼道,“她的性子向来太软,总需要有人逼着她,这辛辛苦苦争来的一切,才不至于被她糟蹋。”
“太后自然是为了陛下好。”石兰道,面无表情,手劲轻柔。
若是知道了真相,那孩子怎能不恨呢……
卫若水微微睁眼,想到先前连鲤愤怒疾声的样子,心中一疼,此时再看着这清冷的殿内,忽然现这些年来,自己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