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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林訾桢依旧穿着那身薄薄的灰衣,纵使长街烟尘遍布,他的衣襟依旧干净,在朦胧的日光下,隐隐约约流转着银色的光芒,在他衣裳边角,勾勒出奇妙的图案。
他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扶着身旁的老妪,哪怕他心中清楚地知道,迷谷婆婆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搀扶。
他们行走的脚步很慢,因为迷谷身形佝偻,即便近些年来在北关豢养服用“心头血”,也只是让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几许,远远比不上周易的梨来得有效果。
对了,周易的梨。林訾桢扶着迷谷婆婆,抬头远远往御风楼上一看,便看见了司寇准惊疑不定的眼神,微微一笑。
司寇准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花窗之后,林訾桢也不着急,扶着迷谷慢悠悠往御风楼走去,反正待会儿在第五层楼还要遇见,那又着什么急?
他每走一步,四周隐忍的喘息便多了一分,建筑的阴影、烟尘的遮挡之下,悄无声息地行走着数十个人影。这些人无一不是面容紫、眼神呆滞,脚步蹒跚,跟随着他们二人行走的方向前进。
像死尸一样。林訾桢皱眉,手指微动,收到指令的怪物们悄无声息地隐退,长街之上,只看得见一老一少,相互搀扶着来到御风楼楼下。
“二位辛苦了,东家久等,请上楼。”小厮恭敬站在门口,伸手一请,率先领着他们往楼梯走去。
上了五楼,过了廊道,小厮打开了其中一扇门,低着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迷谷婆婆故作矜持,看都不看他一眼,放开了林訾桢扶着的手,率先颤颤巍巍地走了进去。
房内香气扑鼻而来,房内仅有一人。迷谷厌恶地捂住了口鼻,看向了那懒散靠在豪华锦榻上的妖媚男子,上下打量两眼,警惕探究的眼神在望见这年轻男人松松垮垮的衣袍露出精瘦的腰之后,又一阵嫌恶的表情。
“怎么?做客人的上门就露出这种表情,不太好啊。”那妖艳男子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双脚悠闲地交叠,趴在锦榻靠枕上,一手托着下巴,细长似秋水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这人一身酒气,一点儿也不紧张,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早有预料。
迷谷顿时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只是隐忍着怒气,因为她小时候在岛上便曾听说过,御风酒楼的东家,与西边的林子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外界盛传西林神鬼之森妖邪众人,属于凡人不可进入之地,但凡进了山林深处,那就是祸多福少,从未有人能够出得来。
唯有下三界的人知道,西林属于某个天性喜好玩乐的族群,那些在林中迷了路失去方向的人类,大概也都是被那些人捡到了,永世不得归。
碍于眼前人未知的身份,且以迷谷的眼力也看不出这人功力的深浅,只好压抑着怒气道:“先前上楼来的人,交给我。”
“嗯?什么人?”那妖艳男子用五根漂亮的手指搔了搔下巴,笑眯眯说道,“这里除了我和我的小厮,就没有其他人。”
迷谷怒气又是一涨,一直站在她身后闭目沉思的林訾桢忽然睁眼,止住了她的暴怒,摇了摇头。
他感受不到这楼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但司寇准与连鲤的气息却依旧残留着,若不是他们走了,那便是眼前的这人功力高深,将其踪迹隐藏了起来。
“不错,小小年纪居然到达洞玄之境,可为什么……”那妖艳男子轻轻柔柔地摆了摆手,仰着脑袋嗅了嗅空气奇怪道,“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林訾桢面色不变,只是更为阴沉了许多,倒是迷谷怒了,身上彩棉衣隐隐约约出虫鸣振翅的声音,似乎藏着身上的毒虫,也感受到了她的杀意。
“把人交出来。”迷谷耐着性子,问了最后一遍,只要这人再用那面目可憎的笑容说没有,她就直接让虫子都吃了这人漂亮的脸蛋。
“你要的人,没有。”御风酒楼的东家打了个呵欠,伸手捏起锦榻边的一小块糕点,仰着脑袋一点点吃掉,丝毫不在意迷谷的威胁。
迷谷愤怒至极,一身毒虫随念而出,尖叫嘶鸣,像暗器飞刀一样射向依旧抬着脖子一口口咽着糕点的妖艳男子,只待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咬破这人弹指可吹的肌肤。
那几只毒虫气势汹汹,直接扑向那人,哪知在还有一身之外的距离,像是撞上了隐形的屏障一样,纷纷碎裂成粉。
“这么着急?”
妖艳男子打了个呵欠,饶有兴趣地盯着气得抖的迷谷,忽然开口道:“我听说,招摇岛山主之女在十几年前,因违背天意,被自己的母亲废除一身根基,驱逐出岛。怎么你现在身上……有太多其他人的味道。”
迷谷咬牙,警惕地退了一步,看着这人怒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那妖艳男子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身后空气一阵扭曲,泛着银光的毛茸茸的九根尾巴在他招摇着,笑眯眯说道,“我是西林狐族的族长。”
迷谷的脸色一白,倔强地不肯说话,亦是不肯离去,因为她知道,此时就算自己起争端,也没有多大的胜算。
西林族长,花锦南。当初只不过是一只被族人排斥抛弃的小野狐,濒死之际幸蒙上仙收养教导,再次回归神鬼之森之时,出任西林族长一职。
迷谷是想到御风楼的东家会有些背景,却不想是与天上有些牵扯的关系,不由得心生疑惧,警惕地防备着他的击杀。
“不用怕。”花锦南摆着手,又懒懒地躺在锦榻上,白花花软绵绵的大尾巴盖在身上,就好像是一件大被子一样,他笑眯眯伸了个懒腰,悠然道,“我也很久没去岛上做做客了,只要你安静地走出御风楼,不再惹事生端,也许岛上的人就不会知道,你还活着,而且……还在做些恶心的勾当。”
一句“恶心”,让迷谷的脸色更为愤然,只是迫于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人,残留一丝的理性制止了她。
她没有说些什么感谢不杀之恩的话,只是转身便往外走去。
临走前,迷谷冷冷看了悠闲的花锦南一眼,目光里带着嘲讽与得意:“你永远不会知道,你那上仙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等迷谷与林訾桢走远,花锦南再也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之时,才松了一口气,懒懒散散躺了回来,九根蓬松的大尾巴漫无目的地摇晃着。
“小花,把你的尾巴收一下。”他的坐榻底下,传出了周易闷闷的声音,花锦南翻了个白眼,起身,周易气喘吁吁地从他座位下爬了出来。
“这婆娘,阴魂不散。”周易抹了抹汗水,拍了拍胸口送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什么事情。”
他刚送完一口气,便被花锦南的五根手指提溜了起来。
这花狐狸阴森森地眯着眼睛看着撇过脸的周易,咬牙切齿道:“快说,你又下来搞什么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