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

风很冷。

卫霓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冷得发抖。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别用灵力驱寒，省着点儿。”

卫霓抬头一看。

是夏生。

——这里是飞舟，飞舟在飞。

四周是万丈高空。

“不是，这怎么——”

卫霓刚一动，便发现自己的手被绑着，按在飞舟的聚灵阵上。

夏生看着他，解释道：“我学了点阵法，用吸灵阵接在你手上，将之与飞舟的驱动法阵接驳，让飞舟能动起来。”

卫霓低头一看，只见四周地板上果然刻着一个粗陋的吸灵法阵。

吸灵法阵与聚灵法阵结合起来，吸取自己的灵力驱动飞舟。

自己的灵力正哗哗的流逝。

卫霓不禁一阵无语，喘着气道：

“其实飞舟要用灵石驱动，灵石所提供的力量更稳定——啊我快累死了。”

他一拍储物袋，取出几块灵石镶嵌在聚灵驱动阵里。

法阵顿时不再吸取他的灵力。

卫霓终于喘了口气，用力一挣，将手抽了出来。

——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操纵飞舟。

实在是太乱来了。

“夏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的灵力枯竭了，飞舟会掉下去，我们都要摔死。”他无语的问道。

孩童道：“知道，但如果我们停留在原地，现在已经死了。”

卫霓怔了怔，忽然想起来什么，失声叫道：“对了，聂师兄人呢！”

“他去执行任务去了。”孩童平静的道。

卫霓呆了呆，想起聂师兄那时说的话，不禁叹了口气，低声念叨着：

“我本来可以帮他一把的，我的琴音最擅辅助进攻！”

孩童沉默不语。

卫霓有些黯然，叹了口气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不知道。”孩童道。

卫霓站起来辨认了下方向，说：“前方六百里有一宗门，与我万音宗素来交好，正好我们去避避难，顺便看他们有没有办法通知我们的圣人。”

他活动了下身子，取出几块灵石将飞舟上的防风灵光打开，然后吃了一颗灵丹，闭上眼迅速恢复着力量。

孩童坐在一边，仍然在回忆之前的一幕幕。

“不对啊……”

孩童轻声呢喃道。

那邪魔被自己杀了七百五十九次。

它终于大声求饶，想要用秘密来换一命。

但它刚准备说些什么，便立刻化作了齑粉。

——邪术也无法将它再拘出来。

它彻底毁灭了，又或者被什么东西彻底吸收，成为了其他存在的食粮。

自己在混沌之中诞生了知觉与灵魂，知道自己是应运而生的使者，将在洪荒大劫之前降临，拯救这个属于众生的纪元。

这时候，洪荒世界应该尚未出现邪魔。

但事实却是，邪魔已经开始在大地上肆虐。

究竟是哪里出了偏差？

以刚才发生的事情为例，万音宗的留守弟子全灭了。

不。

还剩一位。

孩童缓缓扭头，望向卫霓。

卫霓正在打坐。

孩童看着他，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奇怪。

“卫霓。”

“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有个想法要验证。”

“……什么意思？”卫霓闭着眼睛，奇怪的问道。

孩童不由分说，将手抵在卫霓的后心。

下一瞬。

卫霓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神情变得扭曲。

孩童顿时变了脸色，手中冒出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剑。

然而卫霓毕竟是少年之躯，动作更快。

只见他猛然抽出那张古琴，双手按在上面飞速弹动。

这一下就要抢先出手，杀掉眼前的孩童。

然而任由他怎么拨动琴弦，古琴始终没有发出声响。

一道少女的声音从古琴上响起：“你不是他，你是谁！”

琴灵！

这一瞬的变化，已足够让孩童出手。

短剑起，化作一阵风，吹过卫霓的身躯。

卫霓顿时被钉在甲板上，恶狠狠道：“还想探探你这小子的底细——没想到被发现了！”

孩童二话不说，朝虚空招了招手。

无边的金色瀑流席卷而下，在卫霓身上轻轻一卷。

只见一道虚影从他的身躯之中渐渐浮现出来——

正是卫霓的灵魂。

“我保你灵魂不灭，因果俱全，下一生凭借缘法投胎，再世为人。”孩童轻声道。

卫霓的灵魂默默的看着孩童，忽然转过头，不舍的望向古琴。

却见古琴上飞出来一道少女的身影。

少女朝着孩童一拜，轻声道：“他既已去，我不独活，请让我与他继续在一起。”

孩童道：“器灵投胎，下一世很可能是凡人，你要考虑清楚。”

“只要能再遇他，凡人也罢。”少女道。

孩童点点头。

他身后裂开一道金芒。

孩童望向卫霓的灵魂，说道：“你一路护我，传法卫道，功德颇盛，下一世有何心愿？”

灵魂沉默数息，开口道：“我要做绝世无双的高手。”

“凭你自己努力，你努力的方向，一定会让你成为那个领域有数的高手。”孩童道。

灵魂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道：“若我再入魔……”

“这一次是我实力尚且不够，下一世你若再入魔，我必引你重入正途。”孩童道。

“说定了？”灵魂欣慰道。

“定了。”孩童道。

灵魂再无牵挂，与少女牵着手，没入那金芒之中消失不见。

孩童这才望向那邪魔。

邪魔早已换过数种法门，想挣脱身躯而去，但都没能成功。

它脸上全是冷汗，低声喃喃道：“这不可能……之前你处理聂子铮尸体之时，并不会这样的术法。”

孩童看着它，淡淡的道：“每过一息，我便强大一些，懂得的东西也更多一些，自然有办法找出之前的不足。”

他手上冒出细微的剑气，飞射出去，绕着邪魔身周飞快刻画出一个圆形的符咒阵。

然而孩童手上不停，操控剑气连续画下九道符咒阵，这才罢手。

“这个阵是防止你突然毁灭的，然后——”

孩童伸出手，在九道符文阵上轻轻一点。

霎时间。

只见一道丝线从邪魔身上冒出来，一直朝着天边延伸而去。

孩童露出释然之色，低喝道：

“原来你本不在这具身体里，只是远程操控——给我过来！”

话音刚落，却见那根丝线猛然绷紧，就像在拉扯着什么。

刹那间。

一道虚幻身影从极远的天外飞来，落进卫霓的身躯之中。

“饶命！怪物……饶命啊！”

那个灵魂操控着卫霓的身躯，大声求饶道。

孩童冷漠的看着他。

——感应着他身上泛起的微弱波动，孩童彻底明白了他的身份。

灵魂。

来的是另一个人类的灵魂！

换句话说，操控这个邪术的其实是众生！

“你是谁？不说实话我就杀你——就像对待那个附身在聂子铮身上的家伙一样。”孩童毫无感情的说道。

那人打了个寒战。

他附身在卫霓身上，早已看到了之前那几百次的折磨与杀戮。

眼下被抓过来，连死都死不了。

——眼前这个孩童才是真正的邪魔！

想明白了这一层，那人顿时大声道：“饶命，我乃万音宗太上长老座下三弟子！”

一切突然停滞。

所有画面顿时飞灰湮灭。

幽闭的密室。

橘猫睁开眼，望向面前的古琴。

记忆——

自己又寻回了不少记忆。

原来洪荒时代，自己在邪魔入侵前就已降生。

自己来自于混沌之中，是混沌所有奥秘察觉到纪元大劫，因此而孕育的混沌之子。

那么……

父亲和母亲呢？

按说自己应该没有父母，但……

他们对自己的感情，绝不是假的。

“——沿着我给你的路线走，你会记起一切。”

风雨圣人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橘猫略略振奋些许。

眼下，当年的无数谜团正一点点浮现在自己眼前。

一定要彻底弄清楚这一切！

橘猫身形一闪，跃上密室的通风口，钻进去消失不见。